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週末的夜晚,小艇帶我們駛向一片熒著燈海燭光的小島,在近海的波浪中,將我們放了下來,你是開玩笑的吧?我問朋友,她們說不是,是真的要踏浪然後直接踩上細軟的白沙,才是光臨午夜的Kosomei最好的方法。Kosomei,白色的帳篷搭在浪邊,火紅的燈籠高高掛起,遊客們倚坐在紫色的軟墊上對我們行注目禮—另一批從城市的倉皇中逃出奔向海灘的觀光客。


午夜的Kosomei,夜是迷醉昏暗搖曳燭光的,夜是屬於耳邊低語的浪的,炎熱但沒有南島黏膩,椰子樹在風中搖晃,跟隨音樂的節奏。皮膚雪白的遊客披著早上買的紅色沙龍,身上綁著比基尼倒臥,皮膚棕亮的侍者在位置中間穿梭,海灘的夜點綴著笑語,午夜的Kosomei沒有遊倦這回事。
我吃完了一大串的烤海鮮,還有胃口再來一盤綠咖哩,佐以啤酒和海邊熙來攘往的人潮築成的風景,圍成一桌全是年輕男人,點上了溫馨的小蠟燭,桌上的白酒瓶多得數不清楚,前面一桌圍坐著一家四口,嬰兒小的頭還不能自己仰起,在穿著比基尼的媽媽懷裡似乎已經懂得領略海邊的奧妙,一群泰國女孩子有著小麥色的肌膚和直亮長髮,輕薄的細肩帶裹著迷人的長腿,煙捲著笑聲飄散在空中,午夜的Kosomei,總是需要女巫的笑聲召喚著看與被看的儀典。
跳舞的地方就在沙灘旁邊,放音樂的DJ很爛,換歌總是突兀,歌與氣氛還不能連接,但是燃燒熱情的總不只是音樂,熱舞的地方人滿為患,各式各樣的舞步都有,這時候若是在意別人怎麼看就不可能隨興擺動了,跳舞是身體的表演,純粹的身體而不需要依賴思辨和知識,身體碰撞、眼神交纏、汗水淋漓,燈光閃爍,午夜的Kosomei不需要知識的傲慢、道德的天平,身體的愉悅如果是惡,那麼沉迷於這惡當中的人或許也會有美的信徒,比如她,忘情地舞動直到脫下了透明沙龍,比如他,黑色的短裙和漂亮的長髮,他點著煙在舞池裡尋找今晚的愛情,明天的回憶,或許還會變成後天的鈔票,身體變成只是身體,或者商業社會裡,身體本來就可以是廉價的交易品。
午夜的Kosomei有涼爽的風,累了一天的侍者坐在沙灘上看著瘋狂地手舞足蹈的西方人,他們在都市裡拼了命的賺錢來這裡度假,而我們一生出就在這座島上,我的生活就是度假,瘋狂啊,涼風和沙灘的月光居然因此也有了價,一夜的不寂寞也有了價,愛情也有了價。然而當明天的日出一來,午夜的Kosomei終將煙消雲散,浪還在拍打著海岸,人們在清醒與昏沉的夢裡浮沉,她在陌生人的床上醒來,他則安靜地早起收拾著裙和鞋準備離去。
惘惘的威脅總是要來,大破壞的後面有著什麼?如電如霧如夢幻泡影的今天昨日,醒來就是另一個明日,執著於今日的未免沉迷,活在夢中的卻又不免麻木,在時光裡安靜地坐著看世間的蒼涼,卻又世故地在蒼涼中歌誦人生偶見的繁華,午夜的Kosomei沙灘上有一座小小的佛,祂寂靜地在海邊微笑著,在我們回民宿的路上,天上有滿天的星斗,我在祂的笑容裡向祂合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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